晚上七點。

某家私房菜的包間。

王爸爸和王媽媽，在自家嫂子——也就是葉媽媽口中的“王奶奶”——的引領下到達。

葉家父母已經等在裏面。

葉爸爸看看王爸爸。

又看看王媽媽。

心裏偷偷松了口氣。

——兩個人都不是大小眼，證明沒有遺傳，很好，很好。

王家二老也在打量葉家人。

葉爸爸平常就是一張嚴肅臉，此刻露出和藹微笑，葉媽媽的高跟鞋功不可沒。

而葉媽媽本身，端著架子的時候儀態萬方令人望而卻步，可現在是端架子的時候麽？這是親家！

不搞定親家，怎麽搞定兒媳婦？

不搞定兒媳婦，怎麽搞定兒子的終身大事？

不搞定兒子的終身大事，怎麽搞定小十三的正式戶口？

因此葉媽媽努力展現著自己的親近。

當然，高跟鞋和眼刀時不時要甩給自己的老公和兒子。

鑒於王奶奶介紹，關於孩子們終身大事，因此王家父母的目光最後還是落在葉修身上。

葉修今晚穿著一身淺色休閑西裝，看起來倒也有幾分青年才俊，恭敬地給二老讓座。

大家上來先寒暄幾句，點幾個菜，聊聊B市的交通和pm2.5——這是非常能找到共鳴的地方。

從交通和天氣，很自然地說到市政建設；從市政建設，很自然地說到養老；從養老，很自然地說到今天的主題——孩子該成家了。

對於葉修的長相工作等等，二老無疑沒有什麽意見。

葉媽媽的親情攻勢也很有效，飯才吃到一半，酒喝了沒有半杯，王家二老已經露出了信任。

但是他們互相看看，還是王媽媽為難地開口：“這件事，我們也只能旁敲側擊，要傑希自己做主才好。”

王爸爸也說：“沒錯，他從小就很有主見，那傻孩子……也不知道哪個小混蛋把我兒子逼成這樣，唉，有一陣子他壓力太大，精神不好，整個胖了很多，問原因也不說。”

——葉修耳朵立刻豎起來！

王媽媽嘆口氣：“我們單知道他暗戀一個人二十幾年了。要不是他去年說漏嘴，我們還不知有那麽一段。”

王爸爸搖著頭：“二十年前的事兒，怎麽能當真。所以我們想著要不要主動介入，給他介紹介紹別人，但又怕適得其反，唉。”

——葉修差點沒捏住筷子！

王媽媽繼續說：“就是，二十年前性別都沒分化，誰知道長大了怎麽樣。”

王爸爸附和：“是啊，我們倆當年還以為傑希是個A，要不然就和我們一樣都是beta，誰知道他分化成了O呢。”

——葉修忽然強烈地咳了起來。

葉媽媽趕緊賞兒子一記高跟鞋：“出息！”

葉修擦擦嘴巴，波瀾不驚：“原來是這樣，我明白了。”

他站起身，向王家二老深深鞠躬：“我一定一心一意，好好對待傑希，請二老放心。”

盡管不清楚詳情，但葉媽媽趕緊附和：“是呀，我家大葉子一向專一……”

此時忽然聽見嬰兒哭。

“……小祖宗哎，這個時候你別折騰叔叔了好麽……你爸爸談事呢，待會兒就來抱你……”

說話間，包廂門被頂開。

葉秋抱著小十三一進門，擡頭發現一屋子人，嚇一跳：“不好意思走錯了！我在隔壁！”

王爸爸看著葉秋和葉修一模一樣的臉：“等等，你剛才說什麽？”

王媽媽臉色不大好，剛才葉媽媽還說葉修專一……

一開始葉秋沒出場是有原因的。

為了避免誤會，他被勒令最後出場，以免搶他老哥的風頭。

對於這個禁令，葉秋原本是很讚成的，但他既然不能搶風頭，任務只能是照顧寶寶，所以其實真不知道這是不是好消息。

而現在看來，被寶寶弄得焦頭爛額以至於走錯包間……葉秋有點方。

尤其他看見王家二老神色不對，沒有任何見到孫子的喜悅，也沒有見到陌生人的詫異時，暗叫一聲糟糕。

要知道，葉媽媽一開始的安排是先透個口風試探試探，畢竟不知道人家家裏對兒子未婚生子是個什麽態度——一般情況下，父母對搞大兒子肚子的渣男……喊打喊殺的可能性極大。

順便說一句，葉媽媽的計劃十分詳細具體，但是與本文無關無法贅述，因此現場只留下了尷尬——她這邊還沒鋪墊好，葉秋無意中走錯房間……

眼見王家二老臉色難看，一旁的嫂子——王奶奶，果斷一拍大腿：“兄弟，弟妹，來看看你們家大孫子！”

“我們家？”王媽媽盡管有涵養，也不能讓自己兒子平白無故給人養娃，“嫂子，你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
王奶奶笑瞇瞇：“這孩子呀，除了眼睛以外，我一看就像傑希。你仔細看看，像不像你們夫妻倆？你們連孩子懷孕都沒發現？”

王爸爸眼睛瞪圓了：“嫂子，你你怎麽知道？”

葉修趕緊說：“這是傑希和我的孩子。”

“你、你對我兒子做了什麽？”王媽媽一拍桌子，叫起來。

“我向他求婚兩次都被拒絕……”

王媽媽尖叫：“天哪！你求婚不成，竟然強迫他生孩子！”

王爸爸也站起來，滿臉怒意：“我原以為這是一場相親，想不到，你葉家欺人太甚！給我寶寶！”

王媽媽過來搶孩子，王爸爸過來打葉修。

大人怒，孩子哭，包廂全亂了套。

突然間，一連串尖銳刺耳的警鈴響起！

高達一百二十分貝的噪聲令周圍一片安靜。

葉媽媽迅速把隨身的防狼報警器關掉。

“老頭子，你攔著點門。”

“小葉子，寶寶給我哄。”

“大葉子，說話說清楚。”

“親家，這確實是誠意十足的相親，有什麽意見，聽他把話說完。”

葉媽媽給葉修一個微妙眼神，意思是你就這一次申辯機會，要是搞砸了，呵呵，回家跪嬰兒奶嘴和小黃鴨。

葉修看著一臉憤怒的葉爸爸，腦子飛快地轉，迅速抓關鍵點。

“是這樣，我起初並不知道傑希懷孕的事，在知道他生孩子之後，立刻拿著工資卡，向他求婚了！”

“但是他大概覺得我不夠誠意，沒有立刻答應。”

“於是昨天，我做了充分準備，又向他求婚，可是他還是不同意。”

“我實在沒辦法，這次請兩位來，就是想搞清楚傑希心裏怎麽想的。”

——先後順序很重要。

求婚不成被逼著生孩子，和生完孩子後被求婚，給人的感覺完全兩樣。

前者渣男，後者好男人。

王爸爸和王媽媽終於不太憤怒：“當真？”

“我工資卡和新房鑰匙都交給他了。”葉修信誓旦旦，“而現在我也有了求婚成功的把握。”

“盡管你這麽說，我還是沒法相信。”王爸爸皺眉。

“這樣，我現在給他打電話可以嗎？”

“兩次求婚不成，一個電話就能搞定？”王爸爸懷疑。

“這次搞不定，還有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，直到搞定為止。”葉修果斷回答。

這樣的回答無疑令王媽媽比較滿意：“好，給你個機會。”

葉修習慣性地向葉秋伸出手：“手機借我用用。”

葉秋習慣性地掏出手機交給他。

拿著手機往外走。

“你要幹什麽？”

“打電話。”

“就在這兒打。”王爸爸說。

葉修臉上難得出現了困窘的表情：“……這兒？不大好吧？”

“我得把把關。”王爸爸回答，“你開免提。不然我不信。”

葉修一咬牙：“行，要是成了，您怎麽說？”

王爸爸還沒說話，王媽媽就搶著說：“要是成了，你就改口吧。”難得兒子喜歡，甚至連孩子都生了，這種事兒板上釘釘了不是。

“好嘞！”葉修答應一聲，撥通電話，開了免提。

幾聲嘟嘟後，眾人聽到王傑希沈穩的聲音：“餵？”

“老王啊，”葉修轉身背對兩家子人，盯著墻壁上的花紋，說，“我終於想起來了。”

“哦？想起什麽？”王傑希聲音淡淡的。

“明天你來我這兒，把我……把我……”葉修猶豫兩聲，深吸一口氣，“把我標記了吧！”

——為了老婆，面子算什麽！

“噗——”

葉秋剛騰下手喝口茶，茶水差點噴出。

幸虧他控制得好，沒有從嘴裏出來造成噪音，而是順著鼻孔淌了兩條水龍。

葉秋連忙縮到桌子下面，拿紙巾猛擦。

葉家兩口子，王家兩口子，都呆住了。

王奶奶笑瞇瞇，不說話。

電話那邊似乎也有點奇異的響聲。

過了好像幾個世紀那麽長，葉修才聽見王傑希的聲音：“你是誰？”

“是我……”葉修一臉視死如歸，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往外蹦，“我是你的小美人魚啊。”

葉爸爸眼角開始跳，葉媽媽一高跟鞋下去，終於讓他沒說出什麽來。

葉秋捂著嘴，腦內無限循環一句彈幕：“善惡終有報，天道好輪回，不信擡頭看，蒼天饒過誰！”

——混蛋哥哥，你也有今天，哈哈哈哈哈哈哈！

因為葉修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的，隔著電話看不到表情，聽起來到是深情款款。

王傑希愉悅的笑聲響起：“你還記得啊。”

“其實不太記得，”葉修一向是個實話實說的性子，“但後來想起來了。真是……”

“我沒有分化成A，你很失望？”

“沒有沒有！我特別高興，真的，特別高興！老王啊，明天來我家，標記我，嗯？”這裏六雙耳朵豎著，葉修再怎麽臉皮厚，也不打算當著老人的面回顧兒時黑歷史。

“這麽著急？”王傑希偏偏還就不配合。

“怎麽不著急？都急瘋了。”

“著急的話……你在微草？”

“沒。”

“那你恐怕還要多急一陣。”王傑希慢條斯理說，“我還以為你要夜不歸宿。”

“夜不歸宿？”葉修一楞，隨後立刻明白過來，“你在家？你去找我了？”

“呵呵，你說呢？”王傑希說，“既然前輩不在……”

“在！馬上在！半個小時就在！”葉修掛斷手機，“爸爸們！媽媽們！兒子的終身大事就差最後一步，先告辭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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